六、宋代都市生活中的“奇观”——中国皇家园林市民性、公共性的高峰

　　《三月一日开金明池、琼林苑》：

　　“五殿正在池之中心，中坐各设御幄，……戏龙屏风，不禁游人，

　　殿上下回廊皆关扑钱物饮食伎艺人作场，勾肆罗列左右。”

　　在皇帝临幸观赏龙舟竞渡的御殿，小商贩可以将摊位一直摆到御殿廊下，老百姓可以随意在御殿回廊里游览、饮食、甚至博彩，这恐怕是历朝皇家园林中不曾出现的“奇观”。

　　宋代都市生活中的“奇观”

　　《东京梦华录》卷七《驾幸宝津楼宴殿》

　　“宝津楼之南有宴殿，驾临幸嫔御，车马在此。……….御马立于门上。门之两壁，皆高设彩棚，许士庶观赏，呈引百戏。

　　御马上池，则张黄盖击鞭如仪。每遇大龙船出，及御马上池，则游人增倍矣。”

　　宝津楼宴殿附近，每遇御驾亲临，非但不禁市民出入，反而使游人倍增。

　　在这样的园林中，市民感到自由舒畅，无拘无束，其活动也多样得令人目不暇接：

　　“游人还往，荷盖相望。桥之南立棂星门，门里对立彩楼。每争标作乐，列妓女于其上”；

　　“桥上两边用瓦盆，内掷头钱，关扑钱物、衣服、动使”；

　　“（金明）池、（琼林）苑内，除酒家艺人占外，多以彩幕缴络，铺设珍玉、奇玩、疋帛、动使、茶酒器物关扑。有以一笏扑三十笏者，以至车马、地宅、歌姫、舞女，皆约以价而扑之。”

　　“皇家园林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文化、政治展示空间，其皇权展示意义在北宋御苑中被极大地消解了，传统皇家庆典所展示的神性或天子至尊，被感官和物质欲望所颠覆。”

　　所以，在北宋天子的御苑里，一切都百无禁忌，凡是市民喜欢的品味都会得到皇帝的认可；以往高高在上的帝王和他的园苑，不再遥不可及；以往威严冷漠的皇家典仪，如今被市民的游乐、饮食、博戏场景所取代，显得亲切可人；

　　每年三月都会有那么一天，皇帝置身园林之中，置身万民之中，与万民同享承平盛世，同享盛世园林！

　　这样的园林，谁不喜欢！ 这样的开园，谁不拥戴！

　　金明池池上，“皇权展示意义”的消解，“天子至尊”的颠覆，所带来的，是更多姿多彩的城市生活。

　　在这幅百姓燕游观览欢庆图中，皇帝虽不再高高在上，却处于万民拥戴之中心。

　　在汴京市民满足的笑靥里，皇家园苑的价值，天子的至尊以及庆典的终极目标，其实都得到了完满的体现。

　　在这一世俗化过程中，“与民同乐”这一皇家园林的永恒主题得到了具体和升华；一个在欢腾的子民丛中微笑的，“民安而后乐”的帝王形象呼之欲出。

　　笔者以为，至少在形式层面上，北宋御苑的开园体现了高度的平等性和以市民中心性。

　　从这个角度上讲，金明池园远远超越了它的时代，并且为后世皇家园林，甚至为今日的城市公园建设树立了典范。